栀千海

（接上文）

时光在小区马路边不显眼的地方等俞亮。

他带着鸭舌帽，虽然已经十一点了，可他还是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。

绪哥这么着急忙慌地找他们，除了训他们，估计还想教他们以后怎么说话吧。以前绪哥一直把他们保护得很好，推掉了所有和围棋无关的活动，就是想让他们在最容易受诱惑的年纪不被外界动摇，好好下棋。这次难得让他们上次节目，却似乎惹出了麻烦。

时光对绪哥是有歉意的，可是看到俞亮发来的“我去找你”却情难自已。

绪哥，时光心说，对不起了，今晚，我想叛逆一下。

一辆滴滴停在面前，俞亮打开车门：“上来。”

“往里面去点。”时光指挥俞亮，自己挤了进去。俞亮坐到了后排中间。

“去哪？”俞亮问。

“去我家吧，刚问过了，我妈值夜班。”时光把帽子摘下来。

俞亮点点头，在手机上修改目的地。两人坐得很近，肩膀挨着肩膀腿挨着腿。

时光拍了拍俞亮的大腿：“坐那边去，把安全带系好。”

司机笑：“你们可是我少有的不用提醒就主动系安全带的顾客。”

“那是，”时光说，“无论前排后排，都要系好安全带嘛。”

俞亮挪了过去，系好安全带，偏头对时光说：“我有点困。”

“那你睡会，到了我叫你。”

俞亮点点头，闭上眼睛。

时光想，俞亮肯定被方绪电话轰炸得不行。方绪电话训不过瘾，还非要逮着他们一起训。几年过去了，方绪还是那个方绪，不允许自家小师弟洁白的羽毛上有任何一个污点，哪怕那只是飞行路上遇到的灰尘，也不可以。

可是今晚时光偏偏想拉着这个宝贵的小师弟，上演一场私奔。

他看着俞亮垂下来的睫毛，心想，这哪是什么霸气俞少主，不过是落入凡尘，被他这个心怀邪念的魔教时长老看上，天真无邪的俞公子。

洪河在群里问他们去哪了，时光如实相告。白川说，不要怪你们绪哥，他是怕你们被舆论裹挟，影响大赛心态。时光说他再也不是以前的时光了，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崩溃。

十五分钟就到了时光家的小区。时光推了推俞亮，对方略显困顿地睁开眼睛：“到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俞亮伸手去够脚底，时光这才注意到他带着一个旅行包。

“不是，”时光笑了：“你还准备住多久？”

俞亮抿了抿唇，显得有些不开心：“后天就去集训了。”

这下连时光也不说话了。

两个人下了车，从后备箱里拿出俞亮的大箱子。

时光家俞亮来的次数不多，大多时候还是去爷爷的小阁楼下棋。可是这地方他却很熟悉，地址门牌号都熟稔于心。

时光帮俞亮提箱子，进了单元门之后，俞亮就把旅行包背在身上，自己去提。时光家的小区有些老旧，没有安电梯，但幸好楼层不高，俞亮的箱子也不重。

时光打开门，开了灯。自从自己住出去之后，这个家好像就更寂寞了。俞亮跟进来，时光把自己的拖鞋找给他换，见俞亮仍然很困，问：“洗澡了吗？”俞亮点点头。“那就去睡呗。”

时光推着俞亮进了自己的房间，摘下他身上的旅行包，从里面找出睡衣放在床上：“你先睡吧。”

俞亮问：“你呢？”

“我还没洗澡。”时光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睡衣，“你不用等我了，洗完我去隔壁睡。”时光转身去洗澡的时候俞亮拉住了他的衣角，这么多年的默契已经让时光能完全解读出他的话：为什么不一起睡？

“大哥，”时光笑，“你也不看看这床多大，我们两个人睡得起来吗？”

时光的床还是那张他从小睡到大的单人床，后来他搬了出去，也没来得及换张大的。而他和俞亮，两个人都是高高大大的青年了，隔壁有床的情况下，完全没必要一起挤在一张单人床上。

“我可以睡地铺。”

俞亮好像清醒了些，皱着眉说。

“让你到我家来，却让你睡地铺，不合适吧？”时光说。俞亮还想说什么，时光松了口：“还是我睡地铺吧。”

等时光洗完澡回来，俞亮已经换好了睡衣坐在床边。长手长脚的样子和自己的单人床极其不搭。时光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想，真像格林童话里的王子，误入了平民世界。

找来垫被铺在地板上，又找了床单铺上。时光不管床单皱皱巴巴的样子，直接躺了上去。

“俞亮，关灯。”时光说。

俞亮仍然坐在床边，听到这声才动了下，找到床头开关的位置，关了灯。

已经快十二点了，综艺也播完了，微信群的消息弹成一片，群聊的私聊的，数不清的红点。

时光却没有点开任何一个聊天框的欲望。他心不在焉。

城市里没有彻底的黑夜。不一会，朦胧的灯光就从窗外照了进来。俞亮一直坐在床边。时光翻身，面对俞亮，问：“睡不着吗？”

俞亮没有说话。

时光说：“你是不是认床？”他叹了口气，坐了起来，“大少爷怎么这么麻烦？”

“时光，我们下棋吧。”俞亮忽然说。